History began when humans invented god and will end when humans become gods. -Yuval Noah Harari-
我恐怕是全團唯一沒有行鞠躬禮的人,因為正要行禮時,導遊突然叫我要卸下背包,一陣忙亂後,大家已經完禮,戴回帽子和墨鏡,上次碰過如此莊嚴肅穆的場子,是參加好朋友的告別式。
行禮完後是獻花,我們是50多人的大團,連台灣領隊在內,共16個人的獻花大隊,早就站在第一排待命,他們拿著花束走至銅像腳下,依朝鮮導遊指示,恭敬地將花束放下再歸隊。
報告導遊:為了呈現領袖們的偉大,和真人尺寸的渺小,原諒我沒照完整
不管你來自何方,政治光譜往哪靠,朝鮮旅行團的必踩點,就是來萬壽台向金氏父子銅像致敬及獻花,只要不是吃屎喝尿的待客之道,每個旅人都會入境隨俗,跟朝鮮導遊過不去,就是跟自己的命過不去。
上圖由團友提供,上面的韓文是花
一小束花20人民幣,在入口處的花店(上圖)就有賣,大型的假盆花不賣觀光客,我猜應該是重要節慶裝飾用或供大人物參拜用,網路上都看得到有專人回收這些花束的影片,這種資源再利用,又不虧本的外匯吸金生意,值得推廣。
外面的世界,往生領導人是供在博物館, 或印成鉛字放在書裡,平壤市的大街小巷遍布往生者的巨型銅像和畫像,活像個巨型追思館,怕鬼以及有密集恐懼症的人,別來。
高20公尺的萬壽台父子銅像就是巴黎的巴黎鐵塔,沒拍到,別說你來過平壤,在導遊關愛的眼神下,大家開始取景,導遊指示,不能跳著拍,不能坐著拍,不能靠近銅像拍,不能比Ya,不能比dab,不能學銅像手勢,不能勾肩搭背,不能只照半身,不能照不完整,哪還能拍什麼?.....朝鮮人應該不知道,外面的世界有一個比領袖還厲害的東西,叫P圖軟體。
既然不能耍北七,又怕拍不好,朝導會不開心,大家只好立正站好,每個人的臉部不是呈現暫時性的神經失調,就是端出一付考妣臉,現場漫溢著一股沉重的靈堂氣氛。
此圖由團友提供 |
此圖由團友提供
江的對面是勞動黨紀念碑,和父子銅像連成一線,上面插著勞動黨黨徽:斧頭,鐮刀和毛筆,分別代表工人,農民和知識份子。導遊說, 另一條軸線是隔著大同江相望的金日成廣場和主題思想塔,難怪平壤市有股散不掉的宣傳味和權威風。
路線不同,城市就有不同的樣子。最經典的歷史軸線非巴黎莫屬,從羅浮宮金字塔,小凱旋門,協和廣場的方尖塔,拿坡崙的凱旋門,一路連到La Défense區的新凱旋門, 串流出獨有的法式都市美學。
別的國家是舉頭三尺有神明,在朝鮮是舉頭三尺有領袖,導遊說,無論是婚喪喜慶,還是日常生活,萬壽台前都會聚集朝拜的平壤人,她上班前或下班後有空,也會來此打掃環境。
朝鮮人視君如父如神,萬壽台無異於香火鼎盛的媽祖廟,這我可以理解,只是打掃自己的家是不得已,打掃別人的家是不得了,今天還在放國慶連假,萬壽台前一個打掃的平壤人也沒,無法證實導遊所言是否屬實,朝鮮人可能還在家忙打掃。
父子像兩側的群像,接近真人比例,一邊描繪的是朝鮮抗日時期,一邊是社會主義鬥爭時期,一共有229個,而且每個長的不一樣,動作也不一樣,不輸西方的石雕神像,導遊說,全朝鮮的公共銅像,畫像,標語和藝術品,全都出自國營的萬壽台創作社,這些人才不但輸出到非洲,幫軍閥蓋銅像,還輸出到美國,幫迪士尼畫動畫,堪稱朝鮮最強外匯吸金機。
有金飯碗可端,可做愛做的事,爸媽又不會碎碎念,「學藝術的孩子會餓死」這句話在朝鮮肯定是個笑話。
萬壽台紀念碑腹地廣大,綠意盎然,乾淨到一片落葉也沒有,漫步在此,身心靈完全放鬆,難怪平壤人能帶著一顆虔誠的心來朝聖領袖,在外面的世界裡,這種仙境早就是人聲鼎沸的嘉年華場合,此處也安靜到一點蟲鳴鳥叫也沒有,有人說,附近可能有裝聲波干擾器,以免領袖受到鳥屎攻擊。
離開前,捕獲大型的阿珠媽進香團,約50人, 一看就知道不是來掃地的,每一個人盛裝打扮,手拿一小束花,精神抖擻,成分列式行進,只差沒邊走邊唱軍歌,對朝鮮人而言,來萬壽台像是刷牙洗臉上大號一樣的日常活動,拜拜完,繼續打拼甘苦人生。
外面的世界不也是一樣,只是我們拜的是不一樣的神,我信的是谷神。
「神只是統治者鞏固權力所捏造的故事。」
這是哈拉瑞說的,不是我說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