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-05-08

遙遙入朝之逃難篇 (下)




如果從中國境內搭乘國際列車入境朝鮮,是於前一日下午五點半由北京出發,翌日早上十點到丹東,在丹東加掛或解編兩至三節的臥鋪車後,再過鴨綠江到新義州站休息及進行安檢,約下午一點出發到平壤。

因此這塊加掛(或解編過)的列車標誌和韓文的평양↔️신의주(平壤↔️新義州),成了大家排隊合照的焦點。


新義州車站出我意料之外的新穎及乾淨,我好奇地走向上圖男子站立的車廂,馬上被男站務員吆喝驅趕,上車後才知道那是第6車的餐車,我們坐的是第7車二等艙硬舖車,是上圖近處裝有窗簾的車廂,遠處即是朝南行駛的車頭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月台冷冷清清,只看到不拍照就會崩潰的觀光客,和瀕臨絕種的流動超商,小吃推車上除了水,飲料和零食,還賣巴掌大,讓我口水直流的整條魷魚乾,讓我憶起古早時,台鐵月台上叫賣便當和零食的小販。


千辛加上萬苦地上了火車,正滿心迎接臥舖的召喚時,哪知原本是六人舖只睡四人的貴賓禮遇,因入朝旺季,位子緊張,變成塞好睡滿的取暖車,行李則是堆滿走廊及床下, 臥舖車變身為行李車,走道僅夠一人通過。

雖然每個人都有床位,但睡最上舖像躺棺材,大家都擠在下舖,或坐在走廊折疊椅,畢竟已安全上車,貴不貴賓就不重要了。

火車很準時地在表訂時間1309左右時開車,冷氣不太穩定,有時很悶,有時強到不要不要的,無法想像冬天搭乘,暖氣不足的時候。

整個車廂由台港兩團遊客組成,碰不到其他國籍的人,讓我比較好奇的是另一端走不過去的硬座車廂,一個無法穿透的世界。


不久就拿到火車便當,一個人兩個,飯菜分開,份量相當大氣,大米飯還滿到蓋不住,雖然紅燒豬肉很柴,炸魚的粉很厚,油豆腐也沒入味,但在這個以糧票配給的國家裡,有蛋有肉的菜色應該算是很澎湃了,最令我驚艷的是米飯,質感黏密像糯米,很少雜質,光吃就很滿足。









吃不慣沒關係,小吃推車可解解饞,推車上賣的跟月台上賣的差不多,幾乎是來自中國,東南亞或萬惡日帝的產品,獨缺萬惡美帝的可口可樂。最受歡迎的就是號稱「北朝唯一非樣板」的自家產品:大同江2號啤酒。

中國導遊曾提過,這些美女服務員大多兼做走私生意(衛生紙香煙等民生用品),油水不少,後台夠硬才能任職,所以看起來都一付高不可攀樣,可能那天大家沒吃飽,拍照拍到手酸,沒wifi閒的發慌,不停地掏出人民幣,她們的臉部線條柔和許多,結論:天上飛的和地上跑的美女服務員都會利用運輸工具經營副業。



餐車車廂沒啥特色,除了放飲料的冰箱及電視,也沒看到任何菜單,顯然不是無菜單料理,而是東西少到沒得選,難怪禁止拍照,可能也是怕軍官大口吃肉喝酒的慾照外流。

餐車約有七、八張四人桌,上圖是午餐時間,一位難求,建議兩三點以後再去吃下午茶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下午茶的主角當然不是蛋糕或鬆餅,是上圖的「超級辣」雞腳和下圖的明太子魚乾,搭配大同江啤酒或易開罐咖啡,有趣的是,推車上的大同江啤酒人民幣16塊,餐車竟然賣11塊,「勤快勞動才能省錢」,此乃北朝勞動黨提倡的美德。

其中塑膠味濃郁的雞腳凍,肉質奇特到不像是地球上的生物品種,只能說朝鮮鳳爪很朝鮮。

後來發現,小至路邊攤,公路休息站,甚至機場名產店,雞腳,魷魚乾和明太子魚乾,就跟台灣的魷魚絲,豆乾一樣,是朝鮮人的國民零嘴。


約下臂長的明太子魚乾,貌不驚人,人民幣21塊,將近台幣100,走自然系,味似沒調味的魷魚絲,在餐車吃的話,服務生會幫客人烤過,烤完霸氣地 「用手抓著」魚拿給你,大家也跟著霸氣地用手撕著魚肉,沾wasabi和醋合成的醬汁,大口喝啤酒,真是奇特的美食經驗!

另一個奇特的現象就是,朝鮮吸金法。

朝鮮人可能在數學課上思想改造課,不然就是採用歐威爾氏教學法的「2+2=5」定律,在餐車拿20塊買16塊的東西,竟然「沒得找」! 只找給你兩顆糖果,附送「啊....不然叻」的臭臉!難怪車上食物的人民幣定價都是11,12,16的不合理數字。

良心建議:到朝鮮旅遊,要多準備一塊人民幣紙鈔。



不難想像車廂裡的飲水機熱水出水口流的是冷水,還有個附水瓢的「自助式沖水」廁所,我要拍廁所時,一名穿天藍色制服的軍人剛好從餐車出來,以為我要拍他,竟然兩手叉腰,用身體擋住餐車門口,加送兩顆大白眼,本宮才不怕他,用腳卡住廁所門,拍好拍滿上面這張。

餐車旁有通往5車的通道,反正沒人擋路,我們當然要去探險,原來是一等艙,即4人床軟舖車廂,坐的都是老外和穿著亮麗韓服的朝鮮富人,軟臥舖房有掛衣架,空間寬敞,行李還能躺在行李車廂休息,寢具也高檔許多,不像我們二等艙年事已高的毛毯。

在朝鮮,車掌小姐變成眼線先生,一等艙第一間房,跟我們二等艙一樣是眼線房,穿著白襯衫的朝鮮年輕人,一直探頭緊盯著我們,比起我們二等艙,軍服沒扣又露出汗衫的軍人,稱頭多了。



新義州到平壤,約台北到雲林的距離,高鐵咻一下,一個半鐘頭就到,此時的我們是以區間車的龜速前進,反正手機已呈休眠狀態,不會有來電,不會有line,不用查郵件,不用滑IG和臉書,這趟不被手機綁架的火車之旅,讓我們更能凝神地欣賞窗外風景,專注地看著帶來的書,好好地認識新朋友。

窗外重複播放的是桃花源般的鄉間景致:成群的牛羊,戲水的鴨鵝,整片的油綠稻浪,和坐牛車的鄉下人,不提沒人會信,這是個常鬧饑荒,而且告訴人民「忍受饑餓是愛國情操」的國家。

70年前的殺戮戰場,如今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大地,再盎然又如何,火車還是到不了另一端說同樣語言的國度。






沿路除了韓屋聚落之外,會讓車廂暴動的就是非常金氏的車站,導遊聲又響起:「不准拍軍人」,爸媽的話要專心聽,導遊的話參考聽就好。


印象中只停靠兩站,先是上圖的東林站Dongrim,再來是下圖的定州站Chongju ,都隸屬朝鮮八道中的平安道,平壤就是平安道的直轄市,查查谷神,定州被日俄戰爭的戰火燒過,也是韓戰初期,北朝鮮人民軍吃癟的傷心地,加上平壤為兵家必爭之地,導致平安道非常不平安。




我們車廂至少有2名眼線軍人,幾個團員不知道拍到什麼,惹到一名軍人,他氣急敗壞地搶下三隻手機,交給導遊小姐,示意她要檢查,導遊小姐淡定地用中文說:「沒事。」,裝作在檢查手機,等軍人離開,就把手機還給原主,這個軍人可能還在氣頭上,一直走來走去,只要我們一舉手拍窗外,就怒目揮手。

資本主義中毒極深的我們,越禁越勇,怎麼會放過朝鮮人民非樣板的臉譜和金氏長輩們和煦如日的笑容呢?

「戰爭就是和平,自由就是奴役,無知就是力量。」

歐威爾說的,不是我說的。

(以下照片由團友提供,很佩服他在火車行進間,還能捕捉到如此鮮活的朝鮮人臉譜。)














227公里,5個多小時.....

18:55,平壤到了。






同場加映:
1.中朝國際專列車次表(更新時間:20187月)
中朝每週一三四六,各有一班火車往來北京和平壤,中途停靠天津,唐山,山海關,錦州,瀋陽,本溪,鳳城市,丹東,全程1349公里。

車行方向
出發時間
停靠中國丹東時間
停靠新義州朝鮮站安檢時間
抵達時間
北京》平壤(K27/52
1727
07151000
10401309
1845+1
平壤》北京(K28/51)
1025
16531831
15321643
0830+1
*刮號內為中朝車次代號,如K27/52,意即中國K27車次入境北朝鮮即改為52車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