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-06-11

回家的路

回家的路這麽近,我卻走了三十年。

三十年前,需先飛到上海,再坐好幾個小時的火車才能到常州,如今桃機直飛常州,從上海坐高鐵到常州也只要一小時十分,回家的路這麽近,爸卻已遠在天邊。


親情,親情,不親哪有情,爸走了十年,我也有三十年沒跟老家聯絡了,我的意懶情疏是多於媽的一頭熱。

81歲的老木是不被過去牽絆的人,她常說「亡者已逝,生者如斯」,當年我們要找顆石頭,刻些字,放在爸爸的樹葬紀念區,就被她罵到耳朵生繭,「人都死了,刻個石頭多費事,放在心裡比較要緊。」

半年前,她突然說要完成爸的遺願,帶著我們踏上這塊久違的土地,以免下一代斷了線。

接上線又如何,上一代化成灰,這一代等著死,下一代忙著活,爸對老家的長期資助,人之常情,念或不念,斷或不斷,情就在那裡,把彼此放在心裡就好,沒事勿擾。

那個月她花了好幾天,快兩千塊的電話費,終於聯絡到老家的人,原來大陸早就沒人在裝市話,連91歲的嬸嬸都在用微信,科技離間也拉近彼此的關係,沒什麼不好的。

堂哥堂姐們升級為爺奶,襁褓中的嬰兒也已為人父母,三十年可讓紅顏變白髮,青絲成枯骨,手足之情呢?

為了複習老面孔,我翻出三十年前的相簿,相較於台灣的五口之家,常州老家人丁興旺,旺到連樹枝圖都塞不下一張紙,有懼高症的爸,每年強忍不適,搭機回家,享受開枝散葉的親情,原來血濃於水,即使分隔兩岸,情也不會淡。

相簿可以來回地翻,光陰可不能隨意地流。

被框在照片裡的爸,早已活在我心裡,一張張笑開懷的他,似乎對著我說,「妹妹,帶我回老家看看吧」。